我腦中有個地方似乎動了一下,我不敢相信似地問自己:「難道我真的錯了?我,連生死都放下了的我,怎麼可能犯錯、犯如此荒唐的錯!?……」
All in Oral History 口述靜水流深
2001年11月17日,我將孟娜送上前往北京的旅程。她很平靜,但又與平時有所不同。我們都沒有多想她此行的結局,但登上出租車前,她回過頭來對我說:「The world will never be the same again (世界將不再一樣)。」
進了一班,我還發現一個秘密。怪不得那麼多新來的無聲無息便被「轉化」掉,原來她們不知何時起訂了個規矩:來了就得寫「保證」,什麼時候不寫什麼時候不給睡,不管多長時間,簡單得很……
干什麼了?崔瑞到底還是向她告狀了?王兆還沒來上班她就去食堂了,哪來時間告狀呢?又怎麼告的?我還沒想清楚,王兆突將聲調提高八度,一直壓制著的淫威像火山一樣狂噴而出。
我又一陣發緊、發軟、出虛汗,感到自己的承受力再一次到了極限。封玉蘭抓住我的手,看著我的眼對我說:「曾錚,你要記住今天。你出去寫書別忘了今天是11月5號……。」
我的心一下子沉下去,惱喪得恨不能一頭撞死:她們真的算我「沒『轉化』」!我已經將原則出賣得不能再出賣了,搞了半天還算我個「沒『轉化』」!
……種種問題的答案,我一概不知。我感覺不是走在 樓道裡,而是在萬丈懸崖間走鋼絲,隨時都會掉下去,摔個粉碎。 我咬著牙昧著心,一步一步走下去。
這時我已知道她們在叫囂什麼並不重要,真正的戰斗正發生在別的空間。在那裡,操縱著這些人的邪魔正與我的性靈決一死戰,它們的利器就是它的魔性,它們的戰術便是發了瘋似的尋找我心中有無可下手的漏。
我豁然開朗,一直壓在我心上的苦剎那消失無蹤,我輕快得想要歌唱。在萬分之一秒的瞬間,我意識到心中一直被其他種種苦壓制和掩蓋的另一種苦,一種我沒有發現或不願對自己承認的苦,那就是……
現在回想剛進三班那段日子,有句話總在耳邊:「兩眼一扒就得開始杵」;有個場景總在眼前:高高的八張上床坐著三個人,身後是堆得小山高的線球,每人左手握著一個線球,右手同時攥著九股細線飛快往左手的線球繞,繞好後九股細線就合成一股粗線。九股細線從三人的手中呈放射狀延伸,通向坐在地上的人的膝蓋……
他兩眼往我脖子方向匆匆一瞥,什麼都沒看見就象被燙了似的急忙轉開,死也不肯再往回看,淚花開始在眼裡閃爍;然而他的心為了看我,卻又頑強地生出另一雙眼,這雙眼透過胸腔朝我望來,一眼就看見我曾受過的一切而開始一滴滴地泣血
我的生命像突然被分成至少三個層次。第一層次的我驚呆了,似乎是我正張開雙臂,滿腔熱忱向「他鄉故知」跑去,她卻掏出匕首,朝著我的心窩就是一刀。
一向「秩序井然」的調遣處像炸了鍋似的,點名的、答應的、來登記誰走誰不走的、互相打聽誰走誰不走的、互相留言的、囑咐的、收拾東西的、領取寄存物品的……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仿佛大難將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