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錚學英文心得之二:方法、苦功及收穫
上篇《曾錚學英文心得:必殺技只兩招》發表後,收到許多反饋,朋友們紛紛參與討論,分享各自心得。受大家討論的啓發,我覺得應該再寫個續篇,因爲上篇中有些話其實沒能說透,所以今天再從下面這幾個方面說一說。
一、關於「聽力通道」
上篇我提到自己從一句英文都聽不懂,到堅持抱著收音機狂聽半年後,突然就全部聽懂了,感覺上,似乎就是有個「聽力通道」被打開了,而這個通道跟你是否認識這個字根本沒關係。
我覺得中國的英語教學是非常失敗的,至少在我當年上中學時是這樣,教出來的學生很多都只會「啞巴英文」,會看、會寫,但不會聽、不會說。
我有個「文盲」親戚,他學英文的過程和他的英文能力跟中國學校出來的學生剛好相反。他只會聽說,不認識英文字,當然就更不會寫了。怎麼會這樣呢?
原來,這位親戚在日本呆了近十年,日文說得很溜,英文卻一句不會。後來他跟太太一起從日本到澳大利亞創業,開了一家養老院,爲了省錢不能僱太多人,所以很多事情必須親力親爲,包括跟養老院裏那些只講英文的老人們直接溝通。
這位親戚應該說語言能力是很強的,因爲有這個工作及生意需要,他愣是沒多久就能與老人們作基本的溝通了。但拿出英文材料,他完全是文盲,根本看不懂,開車出門連路牌上簡單的路名都不認識,全靠看阿拉伯數字的公路編號來認路(那時還沒有GPS)。
我2001年因修煉法輪功受迫害,從中國逃到澳洲時,就住在他家,目睹了他這種我前所未見的學英文方法。
他的經歷讓我更加確信,聽和看完全是兩種不同的能力,在大腦中走的是不同的「通道」。
「聽力通道」這個說法是我發明的,也不知是否有科學依據,但感覺上,它確實是存在的。
因此,想聽懂英文的朋友,必須將這個通道打開。否則,再認識多少單詞,也是個「聾子」兼「啞巴」,正如我那位親戚是個「文盲」一樣。
二、關於直接用英文思考
我覺得英文要想再上臺階,做到直接用英文思考是很重要的,這與掌握多少詞彙量也沒有關係,而是一種可以訓練出來的習慣。
比如,我們在看到「書」這個中文字時,腦子中會出來書的形像,和與書相關聯的所有內涵,會理解到「書」是什麼。
同樣道理,如果你看到英文的「book」這個詞,你不要先把它翻譯成「書」,而是直接想這是「book」,腦中直接聯想出「book」的形像和內涵,哪怕就是這一個詞,你也能練習用英文直接思考。
我上研究生時學過一年俄語,是從字母開始,在一個單詞也不會的基礎上開始的。但那時英文已有一定基礎,已經掌握了直接用英文思考的方法,因此我學俄語時,一上來就直接用俄語思維,就算只會很簡單的幾句話,在念到、想到這幾句話時也是直接用俄語在想、在理解。
我不知是否因爲這個原因,總之有一次我讀完課文後,老師大爲吃驚,要求所有同學爲我鼓掌,說我讀得太好了。其實那時會的東西非常非常有限,學了一年下來,大約有小學生三、四年級的水平吧。
總之,我個人認爲,真想讓自己的英文能力再上臺階,養成用英文思考的習慣是很必要的。不然,中間總隔著一個中文翻譯過程的話,講出來、寫出來的英文不會很地道吧!理解起來也總是多一個步驟,聽人講話時,怎麼能跟上呢?
三、關於基本積累及詞彙量
我上篇文章中說,自己從買第一個練聽力的收音機,到現在已三十多年了,仍然堅持每天一起牀就聽英文。後來仔細想想,這個說法其實不準確。
準確的是,從1991年研究生畢業開始工作以來,事實上基本用不到英文,92年生小孩後,健康完全垮了,保命要緊了,哪還顧得上學英文?後來雖然因煉法輪功撿回了這條命,但英文也沒有再撿起來,因爲用不到了嘛。
也就是說,從1991年畢業,到2001年逃到澳洲,我有十年完全沒碰過英文。
但是,2001年當我決定出國寫書揭露迫害,開始從學英文《轉法輪》開始,再把十年不用的英文撿回來時,我發現非常輕鬆。十年沒用,但好像根本沒忘。
相反,我的俄語當時學得也很好,但現在卻連字母都認不全了,忘得光光的。
爲什麼會這樣呢?我個人覺得,這是因爲學一門外語,有一個基本的「門檻」要過,有一個基本的積累。對英文來講,也許這個基本積累是詞彙量上萬、「聽力通道」打開這兩條。
有了基本積累,就是過了一個門檻,一時不用不練也不會忘,以後再學再練,就是上另一個臺階的問題了。
這有點像登山,如果你沒能上到那個峯頂,就看不到風光,而永遠只感到爬山好累。有時其實差一點就到頂了,或者說,就過了那個基本的「門檻」了,但因爲看不見前景,就放棄了,結果嗤溜溜又從原路滑到山底,下次想學還得重來。
所以呢,真想學的,一定要想辦法過了那個「檻」,登上那個頂。到了那裏後,就能嚐到甜頭了,千萬不要半途而廢。
四、怎樣積累詞彙量?
我在上篇講過,北大英文「尖子班」,事實上一共開了四門課:「精讀」、「速讀」、「聽說」和「寫作」,分別由四個不同的老師教。
基本上,「精讀課」是學北大自己編的教材,是傳統意義上的一篇一篇的課文,「精讀」就是要求每個字都要讀明白,完全理解這篇課文講什麼。
「速讀」恰恰相反,只要求速度和數量,不要求你個個字都搞懂,甚至讓你遇到不認識的字就跳過去,或者自己瞎蒙,不要查字典,因爲一查字典絕對就影響速度了,或者太累了,搞到你自己不想看了。
我覺得對於詞彙量還沒有達到一萬的朋友,可以考慮採取這種「精讀」與「速讀」結合的方法。每天選一篇短文,哪怕只一小段,來精讀一下,把它的每個字都查明白(建議用英英詞典查,且養成直接用英文思考和理解的習慣),要完全搞明白這段英文講的是什麼。
與此同時,根據自己的時間再做一些「不求甚解」、不查字典的「速讀」,能讀多快不要緊,關鍵是要讀得多。爲使自己能讀得下去,最好找自己愛看的東西。比如我當年就是看有故事情節的、我本來就很愛看的文學名著。
這種閱讀,對於擴大詞彙及積累,找到英文的語感,也是非常重要的。我們學中文,不也是這麼學過來的嗎?
五、關於「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對於「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句比較「文雅」的話,河南人有個更形像的表達:「只看見賊吃嘴,沒看見賊挨打」,意思都是一樣的,你要想得到,必須要付出,連當賊都如此。
我看見許多朋友說想學好英文,但是,真正下功夫的人,坦率說,不是很多。
我上篇分享了一點點自己在英文方面的「成就」,和所下的一點點功夫,今天再多分享一些吧,以便「敲打敲打」那些想「不勞而獲」的年輕朋友們。
我記得進大學沒多久,就有一個學姐到我們宿舍來說,以後,你們要花一半的時間在英文上,其他所有專業課,加起來花一半時間就行了。因爲到最後,大家的專業課水平都差不了多少,要拉開差距,就看英文了。
我這人向來比較聽話,雖然從未打算出國(請見拙文《三十年愛國夢斷》),但不知怎麼這句話我就聽進去了,加之第一次英文中考只得了七十多分的「奇恥大辱」,我真的是將課外的一半時間全部用在了學英文上。
自從「悟」到要像學母語那樣學英文之後,我開始借英文文學名著來看,每天午飯後至少半小時,雷打不動,另再找其他零碎時間看。
那時還不是電子時代,圖書館的藏書都是一本本的實體書,擺在書架上的,因此借書前,必須先查書號,填寫借書單,圖書館的工作人員才能按「單」索驥,在「浩如煙海」的書庫中把你要借的書給你找出來。
查書號是用卡片查的,卡片是按字母排序的,必須得知道書名,或作者名,才能找到相應的卡片檢索。我那時知道的作家名和書名都很有限,也沒有谷歌可以給你搜一把,沒辦法,就只能把知道的這些作家所有的書都統統看過去。
比如,寫《艱難時世》(Hard Times) 的狄更斯(Charles Dickens)、寫《德伯家的苔絲》(Tess of the d’Urbervilles)的哈代(Thomas Hardy)、寫《飄》(Gone with the Wind)的米切爾(Margaret Mitchell)、寫《簡愛》(Jane Eyre)和《呼嘯山莊》(Wuthering Heights)的勃朗特三姊妹(Anne, Emily, and Charlotte Brontë),等等這些人的所有著作,我全部都看完了。連米切爾最早期寫過的一本不爲人知的驚悚小說,我也膽顫心驚地看完了。
看到後來沒得看了,不知道更多作者和書名,也不知道再怎麼查到更多的書來看。有一次在一個剛剛被英文系用過的教室裏,看到黑板上寫著,要求大家去借「The Portrait of a Lady」,我如獲至寶,趕緊抄下書名(到今天還記得!),再按這書名「索驥」,又打開一個新的閱讀天地。
那個閱讀量,可真不是開玩笑啊。特別是《艱難時世》和《大衛‧科波菲爾》(David Copperfield)這兩本書,那叫一個厚啊,能當枕頭用了。讀完這兩本書,再讀什麼《悲慘世界》和《簡愛》之類的,都覺得是小兒科啊。
後來在澳洲出英文書時,無意中跟我的西人編輯聊到我讀過的一些英文名著,她驚歎道:「你讀的書比我都多!」
還有一件當「釘子戶」的事,也很有意思。
北大本科生的英文課,只開兩年,到大學三年級,英文課就停了,讓大家從此後「自學成材」。
一說不上英文課了,我有些慌,後來不知怎麼聽說學校有給博士生請外教,開小灶,專門練習口語,便上天入地打聽到上課的時間地點,早早便坐到人家教室裏去「蹭課」。
後來「蹭課」的人多了,小教室裏坐不下,博士生們不幹了,開始抗議。外教挺有意思,說作爲老師,他是學生越多越高興,這事他不管,讓我們自己解決,並真的走出教室,讓學生們自行「幹架」。「幹架」結果,當然是「蹭課」一個個被攆走。
但是……有一個例外,那就是我。我他們始終攆不走,後來就剩我一個了,也影響不了他們太多,他們也就放棄了,後來還跟我成了朋友,老師也很喜歡我。於是我這個「蹭課」釘子戶,就這麼又愣是蹭了整一年。
也就是說,不是我比別人聰明,真的是傻呵呵下了很多功夫的啊。
不過呢,因爲我所謂的「下功夫」,大多是看我本來就愛看的文學名著,倒不覺得苦。這篇心得的標題裏寫「苦功」,其實是不對的,應該寫成「樂功」。但「樂功」怕沒人理解,所以馬馬虎虎還是放個「苦功」在那裏。
今天學英文條件應該很好了啊,不僅可以看小說,還可以找好萊塢大片來看啊,既欣賞了電影,也練了聽力。總之太苦的事如果幹不下去,那就儘量找能「樂在其中」的方式來做。
六、語言威力無窮 值得下「樂功」
語言,我想,是神給人的最有威力的東西之一。往大了說,覺者聖賢傳法講道度人,授業解惑,要靠語言;往小了說,在人的層面,它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命運,或事業及人生前途。
以我個人爲例吧,我2000年10月在北京女子勞教所目睹和經歷了比希特勒法西斯集中營中還要殘酷的中共迫害法輪功的驚天罪行,並下決心要活下來、逃出來寫書揭露黑幕時,其實是兩眼一摸黑的。怎麼實現這目標,完全不知道。
2001年4月死裏逃生出來後,我既無護照,又無工作,更沒有簽證,還要躲警察。怎麼出國啊?
這時,我就想,得找「老外」幫忙。不管中共怎麼宣揚「資本主義」的罪惡,我通過學習英文,對於像《飄》裏面韓媚蘭(Melanie Hamilton)那樣善良虔誠的基督徒,是無限神往的,同時很自然地覺得跟西方社會、西方文明和西方人是相通的,能夠融爲一體的。
於是我就尋找各種機會接觸老外,幫他們當翻譯,再尋找合適的時機和人選講我的故事、我的危險緊急的處境,並請他們幫忙。
我大約一共就講了三撥人,結果兩撥願意幫忙,一撥是從澳洲去中國教英語的基督教夫婦,他們很快給我發了去澳洲做商務考察的邀請函。
另一位是帶著一幫學生到中國進行暑期交換項目的美國亞利桑那大學的教授。她回美國後,雖然正值學校放假,也一家一家去敲開相關人員的門,先是說通學校給我一個中文助教的工作職位,再是說通各部門工作人員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邀請函給我發出來。這些統統都是在假期做完的,那得多不容易啊?
因爲澳洲的邀請信先到,我就快馬加鞭辦了澳洲簽證。我到達澳洲的第二天,美國的邀請函也到了。
也就是說,我2001年4月4號才離開勞教所,四個多月以後的8月31號就拿到簽證「遠走高飛」,9月1號還得到一份「多餘」的沒用上的來自美國亞利桑那大學的助教工作職位……
這些,都全靠著我會說英文,能把事情講明白,能讓「外國友人」感到急迫性,尤其那位教授,她真是「逼迫」著學校在假期爲我辦好了一切的啊。
這算不算改變了命運呢?我認爲算。如果我當時跑不出來,再次被抓,後果當然是不堪設想的。
我在《我是怎麼爲〈靜水流深〉找到英文出版社的?》這篇文章中,談到了澳洲最大出版社的一位編輯,在收音機裏聽到我的採訪時,立即跳起來去找她的老闆,讓出版社一定要拿下我的書的版權之事,這算不算改變了「事業」及人生前途呢?也算吧。
這也全靠我能用英文把事情講到讓那位編輯跳起來就去找老闆的程度。如果不會講英文,或者是講的不是那麼很到位,這些也不可能發生的。
說到這裏,覺得真的要感謝當初那位建議我們拿一半時間來學英文的學姐啊。還好我「盲目」地聽了她的話。
現在想想真是那麼回事,自打我離開北大後,一天也沒幹過專業,專業知識幾乎一點也沒用上過,現在已忘得一乾二淨了。
相反,今天我能在這裏「顯擺」及「賣弄」的,也只有一點點學英文的心得了,不是嗎?
其實不是爲了「顯擺」或「賣弄」啊,是因爲現如今大家都喜歡看勵志故事,就算給大家勵勵志,了解了解學英文帶來的「好處」,幫助大家加強一下學英文的決心吧!
2017-04-03